后疫情时代灵活就业的两难,如何走出“一放就乱,一管就死”的循环?
维舟,专栏作者,南都观察特约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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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些年来的一个突出现象是:一方面,制造业招不到人,对年轻人而言渐渐失去吸引力,甚至给技术培训也留不长;另一方面,他们被吸引到那些相对来说赚钱快、但缺乏保障的外卖、快递等行业。有些人认为年轻人的价值取向问题,甚至“态度”问题,但确切地说,要谈产业升级、结构转型和灵活就业,关键首先要把劳动者当人看,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机器零件。要允许人们自主发挥创造性,他们才有机会给你带来惊喜。
“是不是找工作不太顺利啊?” “打零工不也挺好吗?”
“那可不行,怎么说也是上过大学的,至少普通地找份工作,普通地结婚。”
“现在这些都不是那么普通的了,而是奢侈。”
这是后工业时代“灵活就业”的两难:一方面,无论你自己愿意与否,“找份稳定的普通工作”已经是奢望了,通过打零工维持生活,将剩余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更具创造性的活动上是唯一出路;另一方面,这在给你自由、释放你创造力的同时,也将你推入一个更不确定、风险自负的境地。
事实上,这在欧美和日本都造成了年轻人群的分化,以至于新一代的贫困化率在各国都比父辈有所升高了,因为“灵活就业”虽然对少数极具创造性的精英而言是好事,也让企业卸下了承担福利的包袱,但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,却首先意味着缺乏长期稳定的收入和保障。
作为发展中国家,中国在这些方面无疑要滞后一拍,但类似现象在国内也早已开始显现。首先是2015年左右越来越明显的产能过剩现象,生产出来的产品即便打折促销,消费者也不像以前那样买账了;人们越来越多地注重自我个性和独特性,愿意为创意买单,年轻一辈也开始显露出对重复性劳动的厌弃——虽然新冠疫情之下,很多人恐怕再次感受到了“稳定”的重要性,但年轻人中已经很少有人觉得一份工作能干一辈子了。“灵活就业”并不就是“创意经济”,但就像日本年轻人中兴起的“打零工”现象一样,这无疑与新经济形态高度相关。
与发达社会相比,中国当下的“放管服”虽然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结构转型必需的,却有着不同的出发点。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,经济和就业无疑不乐观,尊重市场经济的逻辑,充分发挥市场的力量,推动灵活就业,当然有利于经济;但在中国一贯的治理逻辑中,这还不仅仅是经济而已——因为“救经济”其实是“救民生”,如果大量劳动力无法就业,这在长期来看势必将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。
这就回到问题的本源了:原先为何对非全日制的灵活就业监管严格?说到底,这类灵活就业非常零碎、又在单位制度之外,相比起大工业生产,似乎对经济的拉动也很有限,这也很自然地被视为“不好管”的麻烦,从管理者的视角而言本身就是不可控因素。在这个意义上说,现在放开,倒不如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:毕竟灵活就业好歹也是“就业”,对实现充分就业肯定有所帮助,如果完全失业,那才更是不安定因素。
但对这些依靠灵活、创新推动的前沿领域,仅仅靠松绑还不行,因为机会往往出现在市场的前沿细节之中,依靠分散的小团队捕捉、应对,这就很难像大工业生产那样组织、管理。管得太宽太严势必难行,甚至有可能“一管就死”,因为这些小团体“灵活”的另一面是抗风险能力更低。
无论这些设想有多好,最终政策还是要落实到社会上的每一个人,他们的反应才是成败的关键。近些年来的一个突出现象是:一方面制造业招不到人,对年轻人渐渐失去吸引力,甚至给技术培训也留不长;另一方面,年轻人被吸引到那些相对来说赚钱快、但缺乏保障的外卖、快递等行业。
有些人认为这源于年轻人的价值取向问题,甚至“态度”问题,但确切地说,要谈产业升级、结构转型和灵活就业,关键要把劳动者当人看,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机器零件。要允许人们自主发挥创造性,他们才有机会给你带来惊喜。
如果要期望灵活就业成为中国经济的新增长点,那么在松绑之外,还需要政府转变思路,变管理为服务,才能切实推动创意经济。不仅如此,制造业产能过剩、技术升级、产业转移,都意味着“世界工厂”所能吸纳的劳动力将会有所减少,在这样严峻的挑战下,如果要想更进一步布局向第三产业为主的产业结构转型,那么就不能仅仅将这些新增长点视为是锦上添花的“补充”,而必须将之作为未来方向予以扶持,才能真正变成释放社会活力的一个契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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